吉隆坡的黄昏像一块被雨水浸湿的蜡染布,夕阳的余晖透过双子塔的玻璃幕墙,洒在 Kampung Baru 的铁皮屋顶上。这里是市中心最后的马来村落,钢筋水泥的丛林间,一片低矮的木屋倔强地生长着,仿佛时光在这里打了个褶皱。
马远哲站在村口的牌坊下,鼻尖萦绕着炸香蕉的甜腻和烤沙爹的焦香。斋月集市刚刚开市,摊贩们支起五颜六色的帐篷,煤气炉的火苗在暮色中跳动,像一盏盏温暖的引路灯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十令吉,这是他在异乡的第一个开斋节,他决定用味蕾记住这一刻——尽管此刻的他,只能以目光品尝这些美食。
集市的主干道两旁挤满了摊位,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的味道。一个戴着头巾的马来阿姨正在翻动铁板上的煎蕊(Cendol),绿色的粉条在椰浆中浮沉,像极了滇南梯田里的秧苗。马远哲驻足片刻,想起阿妈做的凉粉,也是这般晶莹剔透,只是少了椰糖的甜腻。他咽了咽干渴的喉咙,继续向前走。
转角处,一个皮肤黝黑的摊主正在制作仁当牛肉(Rendang),深褐色的肉块在椰浆和香料中慢炖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摊主用木勺舀起一勺浓稠的酱汁,向路人展示它的黏稠度:"这是祖传的配方,炖了六个小时!"马远哲想起阿爸常说的"慢火出细活",不禁莞尔。他掏出手机,拍下这一幕,打算开斋后发给父母。
正当他犹豫要不要买一份椰浆饭(Nasi Lemak)带回去开斋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"马同学?"他转身,看见阿米拉正提着一个藤编篮子,头巾上别着一朵新鲜的茉莉花。
"你也来买开斋餐?"她笑着问,眼睛弯成月牙。马远哲点点头,指了指摊位上的椰浆饭:"这个...好吃吗?"
阿米拉凑近看了看:"这家还不错,但我知道有一家更地道的,就在前面。"她自然地拉过他的袖子,"我带你去。"
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,阿米拉一边走一边介绍:"Kampung Baru 是吉隆坡最后的马来村落,虽然周围都是高楼大厦,但这里还保留着传统的甘榜生活。"她指了指远处高耸入云的双子塔,"你看,像不像两个巨人在守护这片土地?"
马远哲顺着她的手指望去,暮色中的双子塔灯火通明,与脚下这片低矮的木屋形成鲜明对比。他突然想起人类学课上哈桑教授的话:"现代化就像一场洪水,但总有一些文化像礁石一样,在洪流中屹立不倒。"
阿米拉带他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摊,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,正在用芭蕉叶包裹椰浆饭。"这是我奶奶的摊位,"阿米拉低声说,"她做的椰浆饭,连苏丹都称赞过。"
老奶奶抬头看了马远哲一眼,用马来语说了句什么。阿米拉笑着翻译:"她说你长得像她年轻时的邻居,是个中国来的商人。"马远哲接过用芭蕉叶包裹的椰浆饭,热气透过叶子传到掌心,温暖而踏实。
暮色渐深,宣礼声从远处的清真寺传来。阿米拉看了看表:"该开斋了。"她从篮子里拿出一瓶玫瑰糖浆(Sirap Bandung),倒了一杯递给马远哲:"试试这个,配椰浆饭最好了。"
马远哲接过杯子,粉红色的糖浆在暮色中泛着微光。他抿了一口,玫瑰的香气在口中绽放,甜而不腻。这一刻,他忽然明白,文化的褶皱里,藏着最动人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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